码农之路（7）- 第一次出差

    凡事都有第一次，出差意味着出师，猫哥终于出师了。

        前几天看到一个节目，貌似是一个毕业生应聘，问公司有没有五险一金，而遭到招聘人员的怒怼。抛开对错不说，猫哥在A公司工作时，啥叫五险都不知道，而别提公积金了。而老板也是足够胆大，由着公司员工在全国各地跑来跑去，而连基本的保险都没有。

        大概在公司三个多月之后，猫哥临危受命，被派去北方的一个小城出差。出差的主要任务是安装、培训、现场调试等等。出差单位的领导是一个中年大叔，长得非常粗犷，大家都叫他刘站长。小城是好客之地，站长更是豪爽之人，来的第一天就要宴请猫哥。猫哥诚惶诚恐，酒桌上觥筹交错，大家很快熟络了。谁都知道，跟客户打好关系是成功的第一步。

        “小兄弟”，站长有点微醺，“老大哥看你也是个痛快之人。我们单位的信息化建设就靠你了，后面你多多操心。我们单位很多人都对电脑不熟悉，习惯了手动办公模式”。

        “一定一定”，猫哥赶忙站起身。

        ”坐下坐下“，站长拍拍猫哥的肩膀。然后指着左手边一个30多岁的男人说，”这是小王，我们单位就他的电脑水平比较高。以后你俩多交流。”

         小王起身倒了一杯白酒，欠身过来，”来，兄弟，哥哥我敬你一杯。”

         猫哥也赶紧站起身，口中说着谢谢谢谢，俩人一碰杯，一饮而尽。

        猫哥的酒量其实非常有限，但是为了跟客户打好关系，只能拼了。此时已经是头重脚轻了。

        “兄弟”，小王拍拍胸脯对我说，“不是哥哥我吹牛哈，后面的事情，你把软件的使用尽量的教给我。我会了，就相当于其他人会了。这样后面你回去了，他们有什么不会的，我可以来教他们。”

         猫哥赶紧附和着说好。突然赶紧气氛有些不对，醉眼朦胧地扫了一眼桌上其他人，大家都脸色不是很好看。瞬间明白了——信息化之后，所有工作都需要在电脑端操作，谁掌握了软件的使用，可以解决问题，谁就相当于捏住了单位的命门，领导就会格外器重这个人。

        有人说，凡是有中国人的地方，就有政治。猫哥第一次体会到中国人为什么如此善于内斗，在酒桌上，只言片语都暗含着争斗。

         明白归明白，猫哥也无法干涉太多。还是一门心思的将工作干好。小王果然对电脑很熟悉，在那个电脑尚不普及的年代，他的确算得上难得了。整个软件培训讲解过程还是比较顺利的，毕竟在前期已经做过个性化定制开发了。其中有部分代码是猫哥写的，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但是，调试其中一台设备时，问题还是出现了——电脑采集数据与现场的设备无法对接。而设备的厂家是上海的一家制造厂。猫哥赶紧将情况反馈到公司，公司安排人员与厂家进行沟通，并协调开发。猫哥负责现场调试设备和软件的集成。

        一来二去，原计划一周的工作期限就不够了，等调试好设备，比原计划超出了3天的工时。部门经理电话中表现的非常不满，但并未多说什么。而这次延期最终让猫哥领教了资本家的嘴脸。当然，此是后话。

         在客户现场工作压力非常大。既要对公司负责，又要面对客户。客户提出的问题，不能延迟，需要尽快解决。所以，猫哥经常是睡在客户办公室，即使订了宾馆，也经常是夜不归宿。经过一个多星期的相处，猫哥跟客户单位的很多人都熟络起来了。

         就在试运行了两天后，小王找到了猫哥，“兄弟，帮哥哥一个忙呗！”

         “王哥啥事啊？”，这几天的相处，猫哥跟小王总是以兄弟相称。

         “我有个好哥们过来检测材料，数据离合格差那么一丢丢！”，他压低声音，悄声说道，并捏起拇指 和食指，比划了那一丢丢。“能不能帮哥哥改改数据！”

         “软件本身有数据修改功能啊”，猫哥有些摸不着头脑，不合格可以再拿一批样品送检。如果实在觉得检测的数据有问题，是可以人工调整的。

          “人工修改，会在系统中留下记录的。”王哥鬼魅的一笑，“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修改数据，并且不留下痕迹。”

         猫哥一下警觉起来，“这事不好吧，搞不好要坐牢的”。猫哥听过类似的一个案例，有人改了数据，导致不合格的建筑材料被拿去建桥。后来桥塌了，很多人受到牵连。

         “哦哦，没事的，只差一点点。我们是兄弟，你都不帮忙吗？”王哥有些不开心。

         猫哥一向是最重情分，脸皮又薄，容易妥协。但是又隐隐感觉此事不妥。灵机一动，说道：“那我教你怎么改，学起来很简单的。你来改，这样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你自己也可以处理了。”

         王哥脸色一变，嘟嘟囔囔的说道：“那算了，后面再说吧”

         猫哥总算松了一口气，总算逃过一劫。也给朋友们一个建议，无论如何，红线不能碰，更别被别人当枪使。遇到这种情况，想法把皮球踢回去。实在不行，装傻充愣，甚至撕破脸，也不要做突破红线的事情。

        就在猫哥收拾行李，准备回珠海时。又接到部门经理电话，计划改变。需要去陕西榆林现场帮客户处理问题。猫哥虽不情愿，却也不得不改变行程。路线是坐火车到北京，然后从北京转大巴车，去榆林。

        刘站长依依不舍，一再挽留猫哥多呆几天，生怕软件出什么问题。猫哥不敢再留，已经比原计划延期了3天，部门经理已经不爽。站长看到无法挽留猫哥，还是主动帮助猫哥订了去北京的火车。那时候，尚无携程，12306，猫哥对站长感激不尽。临走，站长告诉猫哥，软件费用8万已经给到公司，每改造一台设备1万块，维护费每年3000。猫哥很是吃了一惊，这一趟出差，公司的收入大概在16万左右，按照猫哥当时每个月1000多一点的工资。足够猫哥10多年的工资了。

       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伙子，凌晨4点到达了北京站。下了火车，直接一脸懵逼。北京是中国最繁华的城市之一，猫哥拖着行李箱，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才是汽车站。好容易看到一个穿制服的，猫哥赶紧上去问。得知最近的车站是丽泽车站。公司规定，市内交通只能是公交车。而凌晨4点多，要等天亮，而且要转几次车。对于猫哥这种路痴，听到人家说如何转车时，已经完全晕了。

        突然想起公司制度，如果需要打出租车，需要给老板打电话请示。于是，猫哥直接拨通了老板电话，而忘记了当时的时间。

         老板从睡梦中被惊醒，语气非常不悦，但还是同意了猫哥打车的请求。从而猫哥也获得了一个宝贵的经验，老板睡觉的时候跟他要求一些小事，一般不会被盘问太多，他还赶着去睡觉呢！

         在丽泽车站，猫哥买到的是中午的车票。从北京到陕北，长途车要经过山西。猫哥第一次见识了黄土高原，公路蜿蜒盘桓，落差足有上百米。有恐高症的猫哥，仅仅往窗外看了一眼，就缩了回来。等到了服务区，抬头看看，头上正是刚刚下来的那条公路。

         好容易又熬过一个晚上，在早上6点钟，猫哥终于达到了榆林汽车站。客户单位领导已经在车站等着了。由于早已电话联络过，知道领导姓沈，大家都称他沈站长。
        沈站长个子不高，但是很健壮，说话嗓门很大，是典型的陕北汉子。

        “辛苦了辛苦了，哈哈！”猫哥刚下车，他就认出来了。

        “哎呀，这么早就麻烦沈站来接，真的太不好意思了”，猫哥赶紧说。

        “你来到我们这里，就是我们的客人。汽车站人比较杂，我不放心，所以过来接你！”沈站长很诚恳的说。

         大家都说好客山东，猫哥作为山东人，知道山东人的好客中还带着一丝矜持和彬彬有礼。这或许是因为受儒家文化影响较深的缘故。而陕北的沈站长给人的感觉则是热情的毫无保留，诚恳的坦坦荡荡。

        到了单位，猫哥先了解了现在软件使用过程中的问题。整理下来，很快就到了中午。沈站长和几位单位同事带着猫哥来到一家类似大排档的饭店。大家围桌坐下，猫哥知道这是客户接待的必经过程，也就不再客气。

         接下来猫哥就傻眼了，没人面前一个大海碗，上来就倒了满满一碗啤酒。以前总觉得用杯子喝酒已经很牛了，才知道跟陕北这边的民风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猫哥两碗下肚，已经开始胀肚子了。看其他人，貌似都还在热身状态。这时，身边一个20多岁的年轻人站起来，端起海碗：“来，你是我们的客人，咱俩干一碗。”

          面对人家的热情，猫哥已经吓傻了。沈站长敲着边鼓，“这是我们单位的小嬴，以后技术方面的主要对接人，你俩真应该喝一个。”

          啊呀，猫哥一下就想到了秦始皇，不由得肃然起敬。推脱不过，猫哥强撑着喝下去。偷眼瞄一下，其他人正跃跃欲试。赶紧问沈站长：“厕所在哪里啊？我得上个厕所。”

           沈站长看出猫哥尿遁的意图，哈哈大笑：“我们这里简陋，你绕到饭店后面，随便找个墙角解决吧！”

            猫哥慌不迭的迈步出门，绕到饭店后面。果然是够简陋，是一片开阔地，稀稀拉拉的停着几辆小车。找了个角落开始解决问题。一阵大风吹来，卷起迷茫的黄沙。西北的风沙果然不是盖的，沙子只往裤裆里钻。钻就钻吧，也比去里面被灌吐了强。

           由于是老客户，不用从头开始，工作简单一些。很快就解决了大部分问题。这期间，沈站长不让猫哥住宾馆，硬要住到他家里。这可能就是陕北人独有的实诚，觉得住外面就是没招待好。猫哥也是吃了不少陕北的小吃，尤其是那羊肉泡馍，都是在一间破旧的屋里子。不少西装革履的人，都是两个烧饼，一碗羊肉泡馍，根本没地方可坐，直接蹲在店门口呼呼啦啦的吃。这是不是千百年留下来的习惯呢？和现代文明似乎有些格格不入，但是感觉又是那样朴实纯正。

         在陕北的日子里，猫哥涨了不少见识，登上了古长城的遗址，看到了无边的大沙漠。工作总有结束的时候，珠海还是要回的。是时候告别陕北这块淳朴的土地了。到现在，猫哥都记得陕北人民的淳朴热情，期望能够有一天能够再回到这块亲切的土地。

        猫哥坐了40多个小时的火车，经广州，总算回到了珠海。而部门经理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审问猫哥了。在第一家客户那里的延期成为了主要的罪状，层层盘问为什么延期。猫哥辩解说是因为有一台特殊设备在计划之外，而且特殊设备的实际开发是副总负责的。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猫哥技术不过关，沟通效率不高。结果就是扣掉了餐补，住宿费。老板的逻辑是：要什么餐费，你就算在珠海不吃饭么？既然由于个人原因延期，住宾馆的钱当然要自己出。打车的钱倒是没有赖掉，或许他对凌晨4点收到的电话记忆犹新吧。另外，当作反面教材，全公司通报批评。

        猫哥自然是感觉委屈和无奈的，在外出差，日夜劳累不说，连周末都没有了。突发情况也不是个人能够预防的。关键老板的逻辑在于，我1000多块买了你一个月，算是赏碗饭给你吃，其他不要再想了。还想周末？在路上坐汽车，火车也没干活，跟过周末也没什么区别。而猫哥认为还是有些区别的，过周末，我可以随时出门逛荡；坐火车，汽车不能随时跳车出来玩玩。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另外，还有答应客户的问题，也得抓紧修复。猫哥只能强打精神干活。

         几天后的一个上午，猫哥接到沈站长的电话：“小兄弟啊，软件的大部分问题都解决了。前些天你辛苦了，拖欠的软件费，差不多7万块，也两年了。下午去银行给你们公司打款哈！”
        “谢谢您这些天的照顾哈，有空来珠海玩”，猫哥赶紧说道。“至于软件费用。”猫哥悻悻地说：“其实也不用那么急，我们修完所有的问题再付也不迟。”

         “啊，”电话那头的站长停顿了一下，“怕你回去不好交代，你一走我就火急火燎的去申请费用了。”

         “我这头已经交代完了。我只负责技术方面的工作，其他的也跟我没啥关系，”猫哥不无落寞地说。

         “这样啊，那以后再说吧！”站长的热情被猫哥浇灭了。

         又寒暄了几句，挂掉电话。猫哥又意兴阑珊地打开bug列表。后来才知道，这个客户此前已经追了一年多了，费用都没要回来。后来给没给，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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