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春花：好的教育是一种唤醒

导读：老师一生会遇到很多学生，每个学生与老师共鸣的东西是不一样的，每个学生所获得的知识也不一样。老师能够遇到一个完全懂他的学生，更大程度上是一种偶然。而一个好老师最大的特征，就是对教育的信任和对偶然性的信仰。这会把老师带入一种良好的状态，让老师可以静心去教育，相信教育会唤醒学生，并遇到真正懂他的学生。

我是在学习哲学领域知识时认识亚里士多德的，而来到亚里士多德学园，给我最大触动的却是，他作为一个教育家出现。

能够早在两千多年前就设定一所大学，并坚持大学应该有教学与研究两个领域的联系与平衡；所教育的学生应该体魄健壮并身体力行；应该拥有科学精神与实验精神；大学的学生应该规律生活，自由思考和对话。这些正是我理想中的大学所具有的特质啊！比较而言，似乎两千后的现代大学，反而还缺失了这些最根本的特质。

我们再来看看一位老师对学生的影响。亚里士多德有一位著名学生——亚历山大，也就是后来的亚历山大大帝。亚里士多德对这位未来的世界领袖灌输了道德、政治、哲学以及科学的教育。也许我们有理由相信，亚里士多德运用了自己的影响力，对亚历山大大帝的思想形成起了重要的作用。

为了去了解这一点，我翻阅了一些相关资料，其中一本书引发了我的兴趣，这书名叫《我的学生亚历山大》（The Golden Mean），从我一位台湾学生那里得到，作者安娜贝尔·里昂。

这本书里有很多故事让我记忆深刻。其中，书中描述亚里士多德和亚历山大这对师生最后的一场对话尤为令我震动。这是一段主题非常突出的对话，这段对话也说明了为什么这本书叫“The Golden Mean”，翻译成中文是“中庸之道”，这是亚里士多德哲学里面很重要的一个信条。

亚里士多德告诉他的学生亚历山大：“我们凡事都不能够去得太极端。比如说情绪上，一个极端如果是懦弱，另一个极端就是鲁莽。什么是中庸之道呢？就是在鲁莽跟懦弱的中间。那叫做什么？就是勇敢。我们应该追求的是这样的东西。”

于是亚历山大理解了中庸之道的内在意义，并想到了“我的爸爸腓力要我当一个伟大的征服者，你想我当一个像你一样的哲学家，我就是你们两个极端的中庸之道。”

从这段对话中，完全可以看出，亚历山大的确与他的老师是很像的，他的老师是要穷尽天底下一切学问，亚历山大是想征服一切地方。

一位老师遇到一位懂他的学生，并身体力行去实践老师的理念与知识，我不能说这是必然，正如我从教35年的经历，会遇到很多学生，每个学生与老师共鸣的东西一定是不一样的，每个学生所获得的知识也不一样，老师能够遇到一个完全懂他的学生，更大程度上是一种偶然。亚里士多德也一样遇到很多学生，但是遇到真正懂他的亚历山大，我依然归属于偶然。

可是，一个好老师最大的特征是什么？就是对教育的信任和对偶然性的信仰，这会把老师带入一种良好的状态，让老师可以静心去教育，相信教育会唤醒学生，并遇到真正懂他的学生。

亚里士多德很多教育理念，深深地影响着亚历山大。亚里士多德认为他的学生应该鄙弃单纯的享乐生活，恪守个人生活规律而简单，因为亚里士多德向来看重自制和克己，天性热烈，善恶分明，显示出具有很强的英雄崇拜倾向。也因为此，亚里士多德认为：“每天反复做的事情造就了我们，然后你会发现，优秀不是一种行为，而是一种习惯。”

亚里士多德对学生的这些要求以及他个人秉性上的特质，对形成亚历山大的性格发挥了很大作用。亚历山大饮食很有节制；对金钱极为轻蔑，每一次打胜仗，都慷慨地把战利品分发出去，只给自己留下很少的部分；他具有英雄气概、征服者的欲望，一部分源于他的父亲，更另一部分则来源于他的老师。显而易见，亚里士多德对他的教育和影响是根本性的。

正是在亚里士多德的影响下，亚历山大大帝始终对科学事业非常关心，对知识十分尊重，亚历山大图书馆的出现就是一个明证。亚历山大图书馆唯一的目的就是“收集全世界的书”，实现“世界知识总汇”的梦想，这座图书馆在整个地中海世界传播文明达数百年。

亚里士多德的许多教育思想，今天看来依然非常先进，如：“立法者应该把主要精力放在教育青年上；忽视教育必然危及国本。”他坚持认为理性发展是教育的最终目的，主张国家应对奴隶主子弟进行公共教育，使他们的身体、德行和智慧得以和谐地发展。

在他这些主张中，最突出的是他对“人”所下的定义，他认为“人是合群的动物”、“人是说话的动物”、“人是理性的动物”、“人是趋赴良善的动物”，最重要的“人是政治的动物”。

“人是政治的动物”这个观点，让我理解到古希腊“国家”的内涵。希腊，一面面海，一面是山脉交错，使得全境被分割得非常细碎，因此古希腊选择了各自独立的城邦，荷马曾经提到过三十个左右的国名。一个又一个城邦，就是希腊人对于“国家”的认识，如果不想被外族侵略，让城邦有序，就要求城邦的公民都要参与到公共事务之中，政治生活因此而成为公共生活的核心。

在亚里士多德看来，人只有在公共生活中才能实现其本性，因此人只有在政治组织和生活中才能体现出一个人作为城邦公民的活动。

这就是亚里士多德的“人”的内涵，在古希腊，人只有在政治活动中，才能过上“优良的生活”，成就卓越的人性。虽然这样的制度所形成的政治机构不够稳固和持久，但是它却造就了希腊人真正的人生，健全的人格。

我们慢慢地走回到亚里士多德学园的入口处，回望这片荒地，竟然发现掩藏在绿树中，有一座神庙清晰可见，而再仔细回看暴露在阳光下已发掘的古迹，这片校园竟然鲜活了起来，仿佛看到学生们围着亚里士多德走来走去，辩论与训练的声音也从远处、细细地响起；仿佛听到亚里士多德高声对学生说：“人生最终的价值在于觉醒和思考的能力，而不只在于生存。”“ 智慧不仅仅存在于知识之中，而且还存在于运用知识的能力中。”

我在内心也一同默念着，以此致敬亚里士多德学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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