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日本人记忆中的二战》——法兰克·吉伯尼
作者：互联网
·有着足够道德良知的个体，是怎么样和为什么全都落到集体性的狂热和盲从之中。
·终战：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宣布接收波茨坦公告，但日本并不承认这代表日本投降，只承认这是“终战”，即终止战争状态，战争结束。如果日本人想明确地表达失败的意思，会另外使用“战败”，“投降”等词汇。
·不幸的是，这不是梦，而是真实的经历。
·“当时，我认为进行战争理所当然。打败外国人理所当然。我们就这样被教育长大的。从小，我们对于日本在战争中获胜，以及我们长大了要当兵，就没有半点怀疑。为战争而生的日本人，就是这样造就的。”
·所有古代日本武士道德的荣誉都调用出来，迅即服务于一部巨大的、举国一致的战争宣传机器。依照传统，武士们是以自我牺牲而获得声望的。
·“有些士兵自杀了，有些士兵逃跑了。这里是国境线，卫兵实弹上岗。他抱着短枪站岗时，也曾经有好几次把枪口塞进嘴里——但是，战争终究会结束，无论如何，也要活着看到和平和民主降临这个国家。”
·军队得到命令就地取得给养，为自己的存活，对中国的城镇和乡村实行系统的“三光”。帝国的军队被称作“皇军”，恰如飞来就吃、吃光就走的“蝗军”。
·“俘虏被蒙上眼睛，绑到了杆子上。破烂的衣服上有一个用红粉笔画的圆圈，标出心脏的部位。…我以为训导员告诉他们那红圈是让新兵容易刺到要害部位，可我想错了。不许往那里刺，是想让那当靶子的俘虏尽量活得长一些。”
·“客轮静静地泊在栈桥，堆满在大陆各地战死者的遗骨。他们无言地回到思念中的祖国。停泊在港口的其他船只汽笛齐鸣，致以哀思。这真是悲伤的一刻。”
·“粮食供应中断。所有能吃的东西包括植物杆茎、昆虫和爬虫，都已经吃光。所有的人营养不良，全身乏力，不能控制肢体运动。饥饿咬噬着人的神经，人吃人的事已经发生。…那些重伤号和患了病的士兵精神沮丧，大多选择了自我了结，自杀的枪声在山谷里回荡。”
·“燃烧弹像下雨一样从天空倾泻下来，城市变成一座在飞旋的烈火中燃烧的地域。黎明时分，浅草满是浓烟，眼睛都睁不开了。人都傻了，只呆呆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一个八路军队长模样的人来到我们面前，用日语说：‘今天大家受惊了，对不起。这个地区的农民在战争中受尽了日本军队的抢劫、强奸。希望农民考虑到这一点，忍耐一下。尽早平安回到日本。’说完，就消失在黑夜中。”
·“在战争后期惨淡的日子里，这里几乎被燃烧夷为平地。但所有这些，如今已被华美的七夕盛会遮掩起来，了无痕迹。…战败之后40年，我们已经丧失对战争的愚蠢和残酷事实的真情实感，好像被放逐到遗忘的世界中了。”
·这里呈现的，是普通日本人对战争的记忆和反思。以中国读者的立场看来，或许有“谢罪不够”之嫌。的确，日本人对自身在战争中经受的损失和伤痛记得深刻讲得真切，远胜于对于他们在中国和其他亚洲国家犯下的罪行、造成的损伤。但这恰恰是日本人心目中的战争，正如中国人、朝鲜人、美国人等各国人心目中都有各自独特的战争记忆。本书不是一部体系化的战争全文，它的价值在于复杂多样、矛盾和平衡，比起少数有良知的学者、极右派的学者以及日本官方的言论，更贴近日本国民的立场。
·日本长达半个世纪的侵略扩张，主要对象是中国。可是“侵略中国”在本书所占的比例，不论就事实还是就反省的深度来看，都与已知的历史不相称。然而，恐怕这又恰恰是日本人心目中的真实。毕竟，加害者难以感受受害者的痛苦之深重，乃是普遍的人性。德国之善于反省改过，恐怕要归功于纽伦堡审判的彻底和犹太民族追究犯罪的强韧。以最近中国细菌战受害者赔偿案审判中历史证据主要依据日本人研究成果一事来看，如果本书中日本人对于日本在中国的战争罪行表现得无知或天真，中国人当先自责。
·通过这些信件体现的普通日本人对于战争的反省，并不因为上述种种不足而减轻其价值，应当说，甚至更增加了其价值。因为这是在日本军国主义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和清算，日本的战争罪行没有被大量揭露，日本社会中仍然弥漫着右翼势力的不利形式下，完全由自由新闻职业者和普通公民本着良知，自由的思想，而发自内心的反思。写信人诚实地讲述了自己的经历，即使涉及残杀、虐待、背叛等不可容忍的暴行；也实实在在地从这些惨痛的记忆中，得出反对战争的言论。特别要指出的是，他们对于战争的反省相当深刻，很多写信人指出，战争并非是几个狂人一时胡来，而是在长期的意识形态控制下，全体日本国民都被塑造成巨大战争机器的一部分。除了政府和军队，大众传媒、学校和居民组织都曾发挥着助纣为虐的功能。因此，要避免战争，只把某个人或某些人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是远远不够的，而要从社会结构，从价值观念上彻底地与旧时代决裂。这一任务，对于日本来说，即使经历了明治维新与战后民主改革，也仍然任重道远。
·盼望在不要太久以后的某一天，全世界的读者也能读到记录普通中国人对战争以及其他重大历史问题的记忆和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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